2008年11月19日 星期三

宋明理學與政治文化(2)明代-去衣行杖後才有龍場頓悟

元末群雄大都接受「彌勒降生,明王出世」的信仰,其實是明教(摩尼教)、白蓮社、彌勒教等民間宗教的混合品,明王朝建立之際,朱元璋陣營中形成了儒生與武將相持之局面,武將與士卒多為明教信徒,可以接受佛教,但未必能改從儒教,洪武元年明太祖在宗教活動方面有兩件大事:
  • 二月舉行祭孔子之禮,為政權取得合法性。
  • 為了防止別人繼續利用明王的名號爭天下,閏七月下詔禁白蓮社、明教等淫祠。
洪武二年便明詔停止孔子通祀,以示對於儒釋道三教無所偏袒之意,要到洪武十五年四月才再通祀孔子,這時元朝殘餘勢力已掃清,天下太平,不用過分顧忌將士的宗教情緒了,明太祖對孔子既無特別尊敬之意,也沒有什麼惡感,徹頭徹尾只是政治運用。


明太祖為治理國家之故,不得不用士,但內心對士卻十分憎恨,總是疑心士不把他這個皇覺寺小和尚出身的大皇帝放在眼裡,以朱熹注的《四書》取士,是沿襲元代舊制,對所謂朱學並無認識,也無興趣,但為了政治上的需求,不能不作出詔求能為朱氏學者的姿態。

明中葉以下皇權的運用完全操之於宮奴(宦官)之手,無論是儒學的價值或士大夫的地位在朝廷上更為低落,扼於明代的政治生態,士大夫祇能獨善其身,而絕望於兼善天下了,欲保性命而已。

明朝在刑罰上不衷古制,自創的有廷杖、東西廠、錦衣衛、鎮撫司獄,殿廷撻人雖然是從隋文帝開始,不過由於隋祚甚短,未能形成傳統,去衣行杖更是明代一個非常殘酷的變更,從此死於杖下的人越來越多,首當其衝的就是王陽明。

王陽明與張載、程顥、陸九齡不同,最嚮往的楷模不是平治天下,捨我其誰的孟子,而是窮居陋巷的顏回,這也就是說,他祇能追求內聖,無力兼顧外王了。

通過喚醒每一個人的良知的方式,來達到治天下的目的,儒家政治觀念上一個劃時代的轉變,不妨稱之為「覺民行道」,與兩千年來的「得君行道」的方向恰恰相反。

良知有二層社會含義:
  • 第一層是把理從士的壟斷中解放了出來,成為社會上人人所能有,因為天理即是良知。
  • 第二層即將公共的理分散給每一個人,良知雖是心體之所同然,但大同之中不妨小異,因為它畢竟是依附在每一個人的身上,不以孔子之是非為是非,承認了個體良知為決定是非的最終極權威,高於兩千年來普遍接受的公共權威-孔子。
陽明之學後來藉泰州學派竟至風行天下,關鍵在王陽明與王艮一晤。

明代理學三階段:
  • 第一期理學家如薛瑄、吳與弼、陳獻章等人的講學,僅限於少數師生之間討論理學內部的心性問題,無論是著述或語錄也都流傳在很小的師友圈子之中,在社會上幾乎沒有顯著的影響可說。
  • 從王陽明、湛若水開始,講學的性質忽然大變,不但門徒眾多,而且超出士之外。
  • 晚明士大夫在危機最深重之際,忍耐不住,起而與皇權作正面的對抗,這便是著名的東林運動,念頭不在世道上,對陽明覺民行道的大宗旨毫無感應,他們的主要興趣集中在究竟通過何種工夫來證良知的本體。
無論是16世紀中葉以後陽明學壓倒程朱官學,或12世紀下半葉,從乾道初年起,由於張栻、呂祖謙、朱熹等人的努力,程學才逐漸進佔了科舉的陣地,取代王氏新學,淳熙以後道學轉盛,科舉制度都在一定程度上發揮了推波助瀾之力。


宋明理學與政治文化》,余英時 著,允晨文化出版,2004年07月。★
中國近世宗教倫理與商人精神》,余英時 著,聯經出版,2004年05月。
士與中國文化》,余英時 著,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2003年01月。★
知識人與中國文化的價值》,余英時 著,時報出版,2007年03月。★
人文與理性的中國》,余英時 著,程嫩生、羅群 譯,聯經出版,2008年06月。
王陽明傳習錄詳註集評》,王陽明 著,陳榮捷 註,台灣學生書局出版,2006年0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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