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9月16日 星期四

中國思想通史‧第二卷兩漢思想 (2)司馬遷 - 獨立批判精神

《史記》編纂方式以孔子編年體《春秋》為模範的傳統,由《史記》而突破,全書103卷,分五大部門,缺亡10篇,為元成間褚少孫所補,所缺亡的有〈孝景本紀〉、〈孝武本紀〉,〈孝武本紀〉與〈史記自序〉相違,少孫所補,則係全取封禪書下半篇所述武帝事,《史記‧封禪書》實質便是武帝神仙迷信篇與諸方士的列傳。

論大道先黃老而後六經,和當時絀黃老的而章六經的合法思想,實不相容,思想傾奪之風已成,使他不能不直說理不可據,智不可恃,然而他的激於義理的思想,正表現出反抗精神,主張一道不可遍循,而要省察時變,應物咸宜,百家之旨,都是務為治的,欲用之在我,不干涉之意,正是司馬談崇尚道家的內心隱處。


漢初文景武三世,儒道爭霸相當厲害,文景雖立博士,但並不甚好儒,似在道家政派氣壯之時採取折衷政策,直到武帝初,和竇太后鬥爭,開始由兩面而倚重於儒,竇太后死後,才清算了道家。《淮南子》與《呂氏春秋》同係雜家巨擘,但基本思想則是道家,寓有以道家之道統一諸子百家學問的意味,正是漢初黃老之學風靡的結局。

淮南王劉安在主觀上用陰陽五行之說合配於道家,以總統百家自居,淮南王的野心是通過政權爭奪的實質而展開學術的鴻烈旗號,持陰陽道家的聖學和通學,與儒者的俗學和文學相抗,漢初統治階級之間儒道之爭是各以外道互詘,以遂其政爭的目的,淮南王劉安的道家旗號,與司馬談的道家要旨不同,司馬談是托重言以全百家,而劉安則是托黃老以統一百家。

劉安以陰陽道家之旨為超乎時空而居於百家之上,大聖終始之德的總道理,稱引天地剖判以來,五德轉移,治各有宜,而符應若茲,和漢代統治階級的宗教思想沒有多少差別。陰陽消長和五行變異是教人測譏祥的,漢代從武帝待詔金馬門、宣帝正五經同異於石渠閣,都是在國教形式之下,把古代的思想加以庸俗化、宗教化,劉安的野心也不例外。

淮南王非議申、韓、商鞅,實際上是針對了漢廷來施行攻擊,重人治,國之所以存者,非已有法,以有賢人也。分割、不相干預的調和思想,又導出對於智能的輕視和對於思辯的抹殺,依此反對名、墨諸子,以齊俗觀念出發,對於百家,主用黃老的道術來駕御,從精神上的齊俗,要求實際上不使習俗相反,所謂有術以御之,這樣就可以稱王稱霸了。黃老之術貴因循,尚權變,從漢代起就給了中國官僚政治的作偽裝假以一套法術。

司馬談評儒,重指末流,而非籠統地反儒,似以陰陽家與孟子有源流關係,荀子反對當時鄒衍之術迂大而閎辯,並開啟營於巫祝,信禨祥的風氣,以荀子為戰國學術之綜合者。

荀學到了漢代和墨學首先衰微,賈誼思想中的荀學餘緒實在是有價值的諸子遺產,對人民的同情,主觀上要求統一矛盾,而客觀上卻暴露出封建制的殘賊公行制度中的矛盾,以為做皇帝的,從小孩做人起就積習禮義,長大了便是積禮義的善人,皇帝是善人,施布正義,天下人臣就全是向禮義的善人了。

漢代異端思想,起於賈誼,賈誼通過屈原的〈離騷〉路徑,繼承變〈風〉變〈雅〉的悲劇思想,客觀上從人格的矛盾來說明制度的不合理,和現實的俗人俗政不可兩立,屈原因以自諭,與司馬遷之借晏嬰以自況是相同的,辭句多出《莊子》的〈齊物論〉、〈養生主〉等篇文意,從自然天道觀的相對無窮,到知識論的相對無真,以至人生觀的死生齊一,結論為莊子的委命知命。

戰國儒墨互絀,被漢初儒道互絀所代替,墨家在此時首先遭絀,墨學的愚民之欲,墨俠正是游俠,其後轉為民間的宗教。柳宗元辨《晏子春秋》,論其旨多尚同、兼愛、非樂、節用者,皆出於墨子,斷為墨子之徒所做,司馬遷之重視晏子,頗有以墨反儒的暗示。漢代墨者轉化為游俠,與儒者轉化為博士,兩相對照,其流變顯示出時代的學術鬥爭演化的顯明痕跡。

劉敬和叔孫通合傳,劉敬的和親獻策開中國封建制皇朝屈辱政策的創例,叔孫通的創禮儀,創對內的獻諛。叔孫通止於看到漢高祖要羈馭群臣的心裡,而面諛禮儀,董仲舒更看到武帝永思所以奉至尊,章洪業,依據春秋大一統之義,配天下之常經,立古今之通誼。

朝廷的威儀與紀綱,也悉本法家的宗旨,叔孫通所定的是朝儀,不是制禮作樂,是秦的朝儀之延續,期間頗有增損,以適應時代的需求。叔孫通能夠在大時代終打滾,歷事十主,全靠他見風轉舵的識時務本領,出言吐語,雖然自以為不是鄙儒,但為正宗儒生所不齒。叔孫通的一套禮儀佈置,董仲舒的一套春秋大義,除了反映封建制的不周於用的浪費外,更是虛偽的宗教儀式。

中國地志《尚書‧禹貢》名義上記夏禹時之事,實質內容係戰國後期地理知識集大成,反映中國九州劃一統治與統一國家構想的成熟。中國周邊的地理書《山海經》與《穆天子傳》,考訂同自戰國時代編定。

班固承襲了劉向、劉歆父子人文主義的傳統,〈藝文志〉完全抄襲了劉氏的《別錄》與《七略》,〈藝文志〉乃《七略》的節本,所謂《別錄》繁矣,《七略》從簡,班固裁為〈儒林列傳〉,編為〈藝文志〉,則簡而又簡,班固其正宗思想之細意委曲在乎擁漢,正是班固、司馬遷同異的核心,以後各朝代正史的編寫體裁,基準直接便是《漢書》。


中國思想通史‧第二卷兩漢思想》,侯外廬、趙紀彬、杜國庠、邱漢生 著,人民出版社,1957年04月。
史記的故事》,司馬遷 著,鄭樑生 編譯,志文出版社,1977年0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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