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8月16日 星期一

這才是心理學!:如何以科學方法理解人類行為 - 科學的核心

佛洛伊德是根據個案和個人內省資料建立起他的精緻理論,但是這些資料基礎卻不牢固,沒有像現在心理學家那樣,確保這些理論架構是建立在可靠的,以及可以被其他研究者重複驗證的行為數據上。佛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論,是用複雜的概念結構對人類行為進行事後解釋,在事情發生之後才給的解釋,而不做事前預測,與其把佛洛依德的精神分析看作當代心理學的理論,不如當作文學創作的靈感更為恰當。

公眾對科學知識的抗拒,民眾更傾向於用哲學的思辨、神學的預言或民間的常識來解釋世界上發生的現象,每種科學在發展過程中,都曾經歷這一抗拒階段,科學的每次重大進步都經歷過巨大的阻力,不過當人們理解道心的發現不但不會詆毀人性,且能因拓展我們的知識而更加成全人性時,反對的聲音也就消失了。人們常常否定心理學研究,並不是因為他們覺得不好,而是想逃避由此可能帶來的麻煩。


科學的三個緊密相連的核心特徵:
系統性的實徵主義(empiricism)
本質論(essentialism)認為,能稱之為好的科學理論,必須根據現象背後的本質或內在屬性對現象做出終極性解釋,科學並不回答本質論者提出的問題,而是借助於發展出概念的操作性定義獲得進展,對概念性術語之定義的修正,源自在科學研究過程中累積的、具有內部一致性的資料和其理論基礎之間的相互修正,而不是對語詞用法的爭論,科學家的目的是解釋現象而不是分析語言,科學概念的含意是從觀察或與其有關的其他概念中獲得,而不是依靠對詞語的定義,不要只因為一個概念很難有單一的定義,而認為它是不存在及不值得研究的。

操作論的觀點是,科學理論的概念,必須以某種形式根植於或連接了可以通過測量觀察得到之事件,科學的概念會隨著研究的加深而產生操作性定義的改變。信度是指一個測量工具的恆常性,在多次測量同一概念時,得到同樣的結果,建構效度指一個測量工具(操作性定義)確實測量到它想測量之概念的程度。操作論不是心理學研究獨有的,而是所有科學研究都要求有的。一個科學家必須先清楚他研究標的的含義,並且考慮如何精確地定義及測量,才能讓其他實驗室的研究者也可以進行同樣的測量,從而才有可能看看在針對此概念所做的研究中,是否可以得出相同的結論。

知識之所以為正確,並不在於它是否為個別人士對該知識所持有的感覺及相信程度,預設偏見使許多人意識不到這些辯解與要討論的問題毫不相關,事物的起源與其執行什麼特定步驟的能力無關。科學的獨特力量並非在於它是一個與錯誤絕緣的過程,而在於它提供一個途徑以消除存在於我們知識體系中的錯誤,要理性討論心理學概念,而不只是反映我們自己對某些問題的偏見,操作性定義是必要的。

觀察法是好而且必要的,但是單一、沒有架構的觀察不會發現科學知識。科學的觀察通常是為了檢驗理論,想透過測試各種不同的構想,理解我們生活的世界,科學的這一結構性可以另我們根據觀察的結果,去支持一些理論,否定另一些。科學家並不是根據什麼法令來決定要研究什麼課題的,也沒有什麼宣言指出什麼是可以、什麼是不可以研究的,研究領域的出現、擴展或終止,依據的是理論與方法的自然淘汰規律。

公開知識的產生
科學知識具有公開性,科學知識不只存在於個別人的頭腦中,任何科學發現在沒有接受科學界其他人的批評和驗證之前,都不能稱為科學知識。重複驗證機制保證了某個發現並不單只是因為個別研究者的偏好或錯誤造成的。同儕評審是最低標準,而不是最嚴格的標準。在證據不足的情況下,又要透過媒體宣傳自己的發現,那麼恰恰顯示它肯定是偽科學。

同儕評審和重複驗證這兩個機制是科學保證其客觀性和公開性的根基,思想和實驗只有經過其他人的嚴格評審及尖銳批評,才能開始接受民眾驗證的洗禮。

科學家所說的可解決的問題通常意指可驗證的理論,通過保證理論在實徵觀察時,有可以驗證是錯的可能性,即可證偽性,以確保其可驗證性。可證偽性標準,要說一個理論是有用的,那們根據它所做的預測必須是具體的,理論在告訴我們如果它是對的則哪些事情應該發生的同時,還必須說清楚哪些不會發生,在表述科學理論時,必須遵循一個原則,從理論推導出的各種預測要有證偽的可能性。

外行人在使用理論一詞時,意思是指一個未證實的假設,僅只是一種猜測,一種預感,科學的理論是指一套具有內在關聯的概念,可以解釋一組既有的資料(所反映的事實及現象),並且能對尚未進行的實驗結果進行預測,假設是指由理論推演出來的更為具體的預測。一個理論只有在不預測所有事件的發生,而只是預測特定的事件,即事前告訴我們什麼具體的行為會出現時,進步才會發生,一個理論如果置於不可證偽的保護下,它便不再是科學。

節約(parsimony)原則,是說當兩套理論擁有同等解釋力時,更簡單的那套理論更可取,一個含有較少概念和概念性關聯的理論在以後的測試中會更具有可證偽性。

科學尋求的是想法的改變,科學家是在努力描繪世界的真實面目,而不是描繪我們固有信念所認為我們應該有的世界之面貌,一個假設被堅信為真的程度,與它是否確實為真,完全是兩回事。不應只注重理論驗證的次數,還應該注重驗證本身的品質。科學裡很多事物間的關係被多次證實之後,已經成為定理,因為它們幾乎不可能被將來的實驗推翻。這些眾所週知的事實不屬於我們所談的假設,不是科學家的興趣所在,而是對那些還沒有證實到已經沒有什麼疑點的問題感興趣。

在對一些問題之研究的早期階段,從個案研究或臨床經驗中獲得靈感與啟發是非常有用的,個案研究在科學研究後期是發揮不了什麼作用的,個案研究和見證敘述都是所謂的孤立事件,缺乏必要的比較資料,以有助於排除對同一事件或例證的其他可能的合理解釋。理解理論最關鍵的,是要認識其他可能的合理解釋。實驗設計的目標,就是組織安排一事件或現象的出現,使其指能用某特定理論解釋,其他理論則解釋不通。

用個案研究結果或見證敘述作為評價心理學理論和治療效果的依憑,幾乎可以說是完全沒有價值,個案研究和見證敘述對理論檢驗沒有價值的一個主要原因是,有安慰劑效應作祟,安慰劑效應是指人們有報告任何治療對他們都有幫助的傾向,不管是不是真的有療效,時間推移,通常稱為自然康復現象,只要我們進行醫療干預,安慰劑效應就無時無刻不在,不管這種干預本身是否真的有效。

內隱心理理論(implicit psychological theories),人們只有在刻意關注它們或發現它們受到挑戰時,才意識到它們的存在,很難駁倒,往往也沒什麼大用。對解決當前問題而言,愈是容易獲取的記憶,愈會被人們用來解決問題或做出決策,而資訊的鮮活性,就是強烈影響資訊之可獲取性的一個因素。沒什麼比人們真實地敘述他們看到的東西或經歷過的事,更具有鮮活性,更能打動人心。

當我們面對和過去持有的觀念矛盾,但又是強有力的統計證據時,無所不在的張三李四總是會跳出來幫忙否定這些證據,人們之所以使用張三李四,不只因為它在爭論時是一個很有用的戰略手段,這一錯誤的爭論模式之所以應用得如此頻繁,主要還在於人類不知道如何消化機率性資訊,機率推衍可能正是人類認知的罩門。

我們對大的群體,的確會持有一些泛化的想法,這些泛化想法中,一些最堅定的往往是建立在那麼脆弱的事實基礎上。賭徒陷阱是指人們認為過去發生的和將要發生的兩個相互獨立的事物之間,存在著某種關聯的傾向。在認知錯覺中,即使人們知道正確答案,也會因為問題的問法而做出錯誤的結論。學習機率性思維技巧的最好方法是,理解並警覺人們使用統計推衍時最常犯的錯誤。

知識不需要百分之百確定後才是有用的,即便某些知識不能準確預測個別人的具體情況,但如果能對一些群體的總趨勢有預測能力,也是非常有益的,針對群體的特徵所做的結果預測,常被稱為總體統計數據(aggregate)或精算式預測(actuarial prediction)。

公正世界假設(just-world hypothesis),指人們傾向於相信自己生活在一個公正世界裡,每個人都得到他應得的。幻覺相關現象(illusory correlation),當人們相信兩類事件通常應該一起發生時,就會認為兩個事件一起出現的頻率比較高,即使它們同時出現的情況是隨機發生的,而且不比任何其他兩個事件同時發生的次數多。

當我們說一件事決定於偶然時,並不必然表示它是不確定的,而只是說它是當下無法確定的。如果偶然事件產生嚴重的後果,人們不眼要建構一些複雜的理論以解釋它們,試圖解釋偶然的習慣,可能源於我們想相信自己可以控制這些事件的深切渴望,控制幻覺(illusion of control),是指相信個人的能力足以影響偶然事件的結果。

人們在試圖解釋世界上發生的事時,往往不願意承認偶然因素的作用,這一現象實際上降低了我們對現實世界的預測能力,偶然事件的規律不僅讓稀配(oddmatch)遲早會出現,而且長時間來看,幾乎可以保證它一定會出現。承認達不到百分之百的準確度,實際上反而提高了整體預測的準確性,如果我們要在預測人類的行為時有一定的準確度,有時就必須接受錯誤以減少錯誤,也就是,在依靠一般性原則做出比較準確預測的同時,也要承認我們不可能對每個單一事件都預測準確。

虛構每一事件的複雜度的解釋,可能確實能抓住一小部分不尋常事件,但代價是損失了對大多數事件的正確預測。簡單的精算式預測,正是對大多數、常出現的事件之預測做得比較好。評價心理學說法的另一實用法寶就是,在接受對一個事件的複雜解釋以前,先想一想,這一事件的哪些部分事實上是偶然因素的作用所致。

一旦重要的相關變數確定,而我們要開始運用它們預測行為時,測量這些變數並使用統計方程式進行預測,是最好的研究方法及程序。透過精算式方法可得到較精確的預測,用精算式方法得出的愈測試一種對所有人開放的公開知識,任何人都可以使用、修改、批評或爭論,使用臨床式預測,就等於要依靠個別權威人士的個人學歷及經驗。

對可解決問題之探研
科學的部份創造性,就體現於它是在人類知識的最前線,探索新的實徵技術,來創造可實徵解決的研究問題。無知可分為疑問(problems)和謎團(mysteries)兩類,如果是疑問,就可能找到答案,而即使還沒找到答案,對謎團來說,我們就無法預想會找到答案。

對科學家來說,在檢驗解釋某一現象的特殊假設或理論時,有必要設計一些特殊的情境,僅僅在現實世界的自然狀態下觀察事物是遠遠不夠的。科學實驗的人為性是科學家深思熟慮後的結果,而非一時疏漏,科學家精心設計一個非自然的情境,以便將眾多可能決定事件發生的相關變數分離出來。

當操弄與一個叫做隨機編組(random assignment)的程序結合時,科學家就可以排除那些歸因於受試者本身不同特徵的解釋了。科學實驗就是要打破自然界原有的各種關聯性,將單一變數可能造成的影響分離出來。

並不是每個研究都必須用隨機取樣來找研究對象,取樣是否是隨機的並不重要,只要有人參與就好,但是取樣之後,如果用了隨機編組來做實驗,那麼就是真正的實驗研究,如果沒有用隨機編組,那就變成是相關研究了,儘管相關研究無法清楚地證實一個因果假設,但它可以起到排除因果假設的作用,隨機取樣但卻沒有用隨機編組,是調查研究,找要是尋找變數之間的相關而已。

相關,這一統計指標作為研究證據的局限性有時很難察覺,當我們以為一定存在因果關係時,當我們心存偏見時,或當我們一心只想尋找支持自己的理論時,很容易會將相關看成因果關係。

虛假相關(spurious correlations)兩者出現的關聯,並不是由於兩個變數之間存在因果關係,而是兩變數均與第三變數相關連所致,第三變數問題的出現是因為在自然世界中,許多不同事物原本就是相互關聯的。即使兩變數間確實存在直接因果關係,到底哪個是因,哪個是果,也無法僅從相關中反映出來,取樣偏差是行為科學中許多虛假相關產生的原因,排除取樣偏差的唯一方法,就是在嚴格操控各變數的情況下進行真正的實驗研究。

任何具體的行為,都不是單一變數引起的,而是由許多不同的因素決定的。一件事情的原因是多樣性的,並沒有減低其中任何單一原因的重要性,雖然每一個原因只對事件的發生貢獻很小。我們不僅要追蹤並測量出影響問題行為的種種可能因素,還必須研究這些變數放在一起會產生什麼樣的交互作用。一個很弱的因果關係可能既不是效果產生的必要條件,也不是充分條件,它的存在增加了這個效果的總體設計或然率而已。

考察行為的原因時,要依照多樣性原則思考,不要陷入類似某一具體行為只由單一特殊原因造成的陷阱,大部分複雜的行為都是由多樣因素決定的,各式各樣的因素共同起作用才會引發某一行為,變數合在一起的整體效應,遠遠大於我們只研究在單一變數因果研究中找到的各自效應之總和。

科學研究中的觀念轉變遵從關聯原則(connectivity principle),一個新的科學理論,必須與先前已建立的實徵資料連接,只有在解釋新現象的同時又能與原來的事實證據相容,這一理論才會真的被認為是一個進展,科學結論是由許多研究結果交集而成的,不是由一個決定性的研究顯示給人們看的。

證據交集原則,或操作交集原則,每個實驗都能幫助我們校正其他實驗設計中存在的錯誤,同時它自身又在接受其他研究對其缺陷的檢驗中得以鞏固,大量的實驗,儘管各自多少都存在不同的缺點,實驗方法也各有優劣,但只要能得到近似的結果,我們就可以說實驗證據交集在一起了。研究者不應該把相關的其他研究結果摒除在外,來評估一個單獨研究結果的重要性。

一個受過良好訓練的心理學家有把握對總體的行為做出預測,但是在預測具體的個人行為時就有很大的不確定性,不應該在沒有強調其不確定性的情況下對任何人作個別預測,甚至,在任何情況下,也不會去作這樣的預測。


這才是心理學!:如何以科學方法理解人類行為》,史坦諾維奇 著,楊中芳 譯校,遠流出版,2010年03月。(2010)
不確定狀況下的判斷︰啟發式和偏差》,丹尼爾卡尼曼、保羅斯洛維奇、阿莫斯特沃斯基 編著,方文、吳新利、張擘、肖文明、李康樂、李娜、侯健、李靜文、張蕾 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8年09月。
Calculated Risks: How to Know When Numbers Deceive You》,捷爾德蓋格瑞澤 著,Simon & Schuster出版,2003年。
判斷與決策心理學:不確定世界中的理性選擇》,Reid Hastie、Robyn M. Dawes 著,林正昌 譯,學富文化出版,2009年01月。
Thinking and Deciding》,Jonathan Baron 著,劍橋大學出版,2008年。
Cognition and Chance: the Psychology of Probabilistic Reasoning》,Raymond S. Nickerson 著,Routledge出版,2004年。
心智探奇》,史帝芬品克奇 著,韓定中、劉倩娟 譯,台灣商務印書館出版,2006年0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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