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8月20日 星期五

快樂為什麼不幸福? - 想像未來的侷限

體驗是指參與某件事,知覺則是觀察某件事,一個有從事的意思,一個則有察覺到那項從事的意思,一個表示反映,一個則表示所反映的事。盲視,是缺乏看到的知覺。情感表達障礙者並非缺乏傳統的感情詞彙,而是對本身的情緒狀態缺乏自省的知覺,由前扣帶皮質(anterior cingulate cortex)失靈所引起,負責傳達我們對事物的知覺,包括內在狀態在內。

描述者對體驗的口頭描述顯然過度描寫了他們對於體驗本身的記憶,使他們最後記得的不是本身的體驗,而是他們對本身體驗的說法。在變化發生的當下,除非心思能全神貫注在該體驗的某個方面,否則我們就只能仰賴記憶,並拿目前的體驗來與過去體驗的回憶相比較,才能察覺到這些變化。一旦擁有某種體驗,我們就無法對它置之不理,以體驗從未發生的角度來看待世界,當人說自己的過去有錯時,錯的可能是現在。


在我們對主體體驗所能採取一切有瑕疵的測量中,瑕疵最少的就是專注的個人最誠實而即時地回報。假如每個人在使用體驗與描述量表時,刻度都稍有不同,科學家就不可能比較兩個人的宣稱。不完美的測量永遠是個問題,但只有當我們認不清這點時,它才是致命的問題,大數法則(Law of large numbers)是指更多不只是數目變多而已,有時候還會變得不一樣。

快樂這個詞起碼被用來指稱三種相關的東西:
  • 情緒快樂:無法化約,也就是所指稱、所能比較以及對他們的神經基礎所能探討的物件都無法完全取代體驗本身。
  • 道德快樂:快樂跟感覺有關,道德與行為有關,行為可以引起感覺,但兩者並沒有必然與直接的關係。
  • 判斷快樂:當我們言談中說「為了...快樂」時,只是在表示某樣事務可能、曾經或應該是愉悅感的來源,但當下的感覺顯然不是如此。
人在幻想未來時,多半是想像自己成就某事與成功,而不是失手與失敗,想到將來會讓人很開心,所以我們有時候寧可只是想像,而不去做,當一個人覺得事情容易想像時,他就會高估實際發生的可能性,由於大多數人練習想像的好事比壞事多得多,因此我們多半會高估好事真的發生在我們身上的可能性,進而不切實際地樂觀驗對未來。預先想到不愉快的事可以把它們的影響降到最低。

無論是真實還是幻想,掌控的感覺都是心理健康的來源之一,別的動物必須去體驗一件事,才能了解其中的樂趣和痛苦,可是預見能力卻使我們能想像尚未發生的事,進而免去體驗的痛苦教訓。

驚奇的發現透露了期待的本質,驚奇告訴我們,我們所看到的東西不符合期望,即使我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我們的大腦會自發推測,這是它們的本能與天職,大腦會把他們已經知道的事(過去)加上現在所看到的事(目前),以預測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將來)。額葉是人腦演化的最後一部分,也最慢成熟,在年老時則會最先退化。

想像力的三個盲點:
現實主義
人生不見得都會按照我們的希望或計畫走,可是我們深信假如真的能照希望按部就班進行,就會獲得無窮的快樂,傷心的事便會一掃而空,想像由這些選項呈現的將來,然後想像對它們分別有什麼感覺。

體驗的細緻繡帷並不是存在記憶裡,只少不是全部,相反地,是經過壓縮以後才儲存,並且會先縮減成幾個重要的線索。假如大腦是擷取體驗,體驗就不是我們有辦法預期到的事,記得這個舉動牽涉到實際上沒有儲存的細節,我們自己通常不知道,因為填補是在不知不覺中迅速發生,我們並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是詮釋,人會清楚鮮明地記得自己看過線索名詞,並十分有把握地認為它出現過,即使人在事前得到提醒,這種現象還是會發生。

我們會不自覺地假設我們對事物的主觀體驗是忠實反映出事物的特性,直到過了一下子,假如我們有時間、精神和能力的話,才會趕緊否定這個假設,並想到現實世界可能並非如我們所見。有自發與立即傾向把符號與所意味的事混為一談,這種把事物的主觀感受跟客觀特性畫上等號的自發與立即傾向會持續一輩子,它不是永遠消失,也不是偶爾消失,而是短暫、斷續、迅速地散開,但必然是我們知覺世界的第一步,我們是眼見為信,等必要的時候才不相信。

當常人想知道兩件事有沒有因果關係時,他們多半會去尋找、關注、思考與記得有發生的事件訊息,而不會去尋找、關注、思考與記得沒有發生的事件訊息。忽略沒有的是這種傾向也會使比較私人的決定受混淆,當我們選擇時,考慮的是正面特質,當我們否決時,考慮的是負面特質,有罪正面的特質與最負面的特質,因此當人在尋找要選擇的東西時,多半會選擇它。

我們也容易把沒有想像的未來事件細節當成不會發生,我們沒有考慮到想像力填補了多少,也沒有考慮到它遺漏了多少。我們很難不去偏重本身的注意力,也很難考慮我們可能沒有考慮到的事,這就是為什麼我們會經常錯估自己對未來事件的情緒反應。

當我們想到遙遠過去或遙遠未來的事件時,傾向於考慮為何發生,但是若想到不久過去或不久未來的事件時,往往會具體地考慮它們是如何發生。人們在想像等待的痛苦時,會覺得它發生在近期的未來比發生在遙遠的未來還糟,導致了一些相當奇怪的行為。

我們想像的未來會包含一些大腦虛構的細節,並缺少一些大腦忽略的細節,問題並不在於大腦會填補和遺漏,問題在於大腦把這件事做得太好了,以至於我們渾然不覺,我們很容易對大腦的產物照單全收,並期望未來以大腦所想像的細節與僅有的細節展開,想像力有一個缺點在於它很隨性,而不會告訴我們它做了什麼。

現在主義
歷史學家用現在主義來形容依當下的標準來判斷歷史人物的傾向,習慣透過現在來看過去幾乎是無法抗拒的事,當下的感覺及當下的想法對於我們自認往後會有何種感覺具有非常強的影響力,由於時間是個很不固定的概念,我們很容易把未來想像成現在的變形,現在主義發生的原因在於,我們不明白未來的自己不會以現在的方式看世界。

假如說現在輕微渲染了記憶中的過去,它則徹底灌注想像中的未來,大多數人都無法想像明天跟今天會有天壤之別,而且我們發現尤其難想像的是,屆時我們的想法、慾望或感覺會跟現在不一樣。

當人沒辦法感覺目前的情緒時,它就會變得暫時無法預測自己將來變得怎麼樣。未來事件可能會要求就用大腦的情緒區,但現實事件幾乎總是擁有優先權。我們無法看到或感覺兩件事,而大腦對於要看、聽、感覺什麼以及要略過什麼,也有嚴格的優先順序,想像力的要求經常被拒絕,感官和情緒系統則會執行這項政策,當大腦要想像世界的知覺特徵時,它就會找感覺區來幫忙,當感官系統回絕想像力的要求時,我們似乎察覺得出來,當情緒系統在做同樣的事情時,我們卻看不出來。

由世上的流動資訊產生的視覺體驗叫做視力,由記憶中的流動資訊產生的視覺體驗則叫做心智圖像,由世上的流動資訊產生的情緒體驗叫做感覺,由記憶中的流動資訊產生的情緒體驗則叫做預感,預感經常比邏輯思考更能預測我們的情緒,視覺體驗有一個特徵,我們幾乎必然能分辨其為現實還是想像的產物,可是情緒體驗就不同。憂鬱有一項特徵,憂鬱的人想到未來事件時,無法想像自己很喜歡這些事。

我們每個人都會受限於地點、時間和環境,所以當我們試圖靠心智來突破這些界線時,往往心有餘而力不足,以為自己已經跳出思考的框架,卻純粹是因為我們看不到這個框架到底有多大,想像力無法輕易突破當下局限的原因之一在於,它必須借用知覺所擁有的機制。但事實上我們在想像時所感受到的未來多半是在回應目前所發生的事。

當人需要推敲抽象事物時,往往會想像抽象事物像什麼具體的東西,然後改成推敲那樣東西,對大部分人來說,類似時間的具體東西就是空間。以隱喻來推敲事一種巧妙的技術,它使我們利用本身的長處來彌補缺點,亦即用我們可以具象化的東西來思考、談論及推敲我們無法具象化的東西。

生命中有個最殘忍的真相,美好的事物在第一次出現時特別美好,可是重複卻會使它們的美好衰退,心理學家稱之為習慣,經濟學家稱之為邊際效應遞減,時間和變化是避免習慣的兩種方法,當事件在時間上分隔得夠遠時,變化不但多餘,而且還吃力不討好。事物的價值不能靠價格來決定,而要靠它所產生的效用來決定。

起點重要的原因在於,我們結束的地方往往跟開始的地方很接近,當人把未來事件想像成在現在發生,再根據事件實際發生的時間來修正,以預測未來的感覺時,他們也會犯同樣錯誤。由於我們企圖預測未來感覺時,會自然而然以目前的感覺為起點,因此所預期的未來感覺起來會比實際更接近現在。

並排比較最難察覺的問題在於,它會使我們注意到一切使我們所比較之可能事物與眾不同的屬性,價值決定於某樣事物與另一事物的比較,在任何情況下,可以比較的方式都不只一種,當我們以某種方式做比較時所衡量的價值,可能超過以另一種方式所衡量的結果。

合理化
當大腦以多於一種的方式自由解讀刺激時,多半會以它想要的方式來解讀,偏好就如同情境、頻率和近期性,會影響你對於刺激的解讀。一旦我們的潛在體驗變成實際體驗,一旦我們跟它的好處扯上關係,大腦就會忙著尋找能讓我們欣賞這個體驗的方式來思考它。人會找機會以正面方式看待自己,但又要固定排除不切實際的正面方式來看待自己的機會。

我們會花無數時間和金錢仔細安排生活,以確保身邊的人都喜歡我們或像我們,當我們向認識的人尋求建議和意見時,他們多半傾向於為我們偏好的結論背書。為了印證自己偏好的結論,我們會去聽我們要別人說的那些話,這些人已經在事前經過挑選,所以都願意說我們想聽的話。

不管是靠選擇資訊還是資訊來源,調理眼前事實的能力,有助於我們建立正面且可信的看法。當事實質疑我們所偏好的結論時,我們就會檢查得比較仔細、分析得比較嚴格、要求也會比較多。顯然我們很容易相信自己既聰明又健康,卻要許許多多的事實證明才會相信相反的情況。為了確保我們的看法可信,大腦會接受眼睛所看到的東西,為了確保我們的看法夠正面,眼睛會去尋找大腦所要的東西。

正面看法如果要可信,就必須建立在我們相信是誠實得來的事實上,方法就是無意識地調理事實,然後有意識地消化它。當運氣不好而沒有人可以怪罪時,大家其實會覺得比較難過,負面事件的確會影響我們,可是其影響力通常不像我們預期的那麼大或那麼久。小事情比大事情更容易讓我們的情緒受到打擊、失去平衡。

我們替擺脫不了的事尋找及發掘正面看法時,要比可以擺脫的事容易,只有當我們不得不然時,才會去尋找慰藉,解釋固然會減弱不愉快事件的影響,但也會減弱愉快事件的影響,未經解釋的事件有兩個特色會擴大及延伸其情緒影響力,首先,會讓我們覺得很稀奇,當人沒有完成他們開始做的事情時,會特別容易想到並記得未完成的事,我們特別容易一直想著它們,假如事件缺乏解釋,它就變成謎題或謎團,解釋會使事件喪失它的情緒影響力,因為這會使它看起來變得可能,並使我們停止想到它。

就長期來看,各個年紀和各行各業的人後悔沒有採取行動的程度遠遠超過有採取行動的程度,心理免疫系統在替不作為建立正面可信的看法時,會比替作為建立時更困難。我們比較容易形成正面與可信看法的作為而非不作為,是痛苦的體驗而非惱人的體驗,是我們躲不掉而非躲得掉的不愉快處境。

解決之道
不常或少有的否驗往往最令人難忘,最不可能的體驗經常是最可能的記憶,這點會削弱我們對未來體驗的預測能力。記憶對結局的迷戀,我們經常靠結尾來判斷體驗的愉悅度,體驗的結束方式顯然比我們所得到的總愉悅量還重要,這點會促使我們形成一些奇怪的選擇。

只要見解能增進溝通,即使是錯誤的見解也有很大的機會一再傳遞下去,而錯誤的見解要剛好強化了穩定的社群,那它就很容易擴散,因為抱持這些見解的人多半活在能讓錯誤見解擴散的穩定社群裡。前瞻和回顧顯然可以一模一樣,只不過兩者都沒有正確描述實際的體驗,我們豐富體驗之後之所以這麼常變得一文不值,有一個原因是我們沒有能力回想自己實際的感覺。

自以為比一般人好的偏見,也使我們自以為比一般人沒偏見,我們不見得認為自己比較優秀,但幾乎一定會認為自己獨一無二,我們之所以不願意把別人當成自己的代替者,主要原因在於我們會無來由地相信個人的差異性與獨特性,假如我們相信人的情緒反應比實際多變,那代替對我們來說似乎就不如實際上有用了。當人缺乏想像力所需要的訊息,不得不拿別人來代替自己時,他們對未來感覺的預測便相當準確。


快樂為什麼不幸福?》,丹尼爾吉伯特 著,戴至中 譯,時報文化出版,2006年12月。(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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