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8月4日 星期三

後現代主義與史學研究 (n)新史學 - 本身即價值所在

梁啟超一生都是個民族主義者,一生都在追尋任何可能的方法,以解除列強對他多艱難祖國的侵凌。對梁啟超來說,保國比保教、保種更重要,民族主義是個政治問題而非文化問題,民族主義對他來說不是一種理論的象徵意義,而是一種實際的政治規劃,梁啟超視中國為一政治實體而非傳統含義的普遍文化。

梁啟超在思想上和傳統疏離,而感情上仍眷戀之,他的關懷是政治層面更甚於文化層面,評量標準是西方的而非中國的,政治理論的接受是基於其對於完成他最後目標有否幫助,因此較不注意政治理論的義理含義,終生守之不逾的終極關懷是做為一政治單位的中國。梁啟超的政治思想反映出中國從天下普遍王權,到現代列國體系以國家為世界秩序模式的轉變。


梁啟超〈新史學〉有強烈淑世的企圖,所倡導的史學雖名之為新,但與傳統史學用心經世致用的目的並無歧出,傳統史學僅以個人為主體,只知敘述事實,卻無法解釋事實之間的關係,新史學則要能敘述人群進化之現象而求得其公理公例,反映了當時中西所流行的進化觀點與尋求律則的史觀。

梁啟超《中國歷史研究法》一書的歷史概念,頗有借鑑《史學原論》(Introduction aux etudes historiques)之處,可視為蘭克(Leopold Ranke,1795-1886)史學在方法論上最終的陳述,蘭克史學令梁氏鄙棄個人之間錙銖必較的效用,社會進化論將歷史的效用提昇至人群的層面,《中國歷史研究法》之普受矚目,歷久未衰,便是能將西方史學與國史知識鎔鑄一爐,這項成就迄今仍罕與倫比。

西方近代史學的軌跡,從中古神學桎梏解脫出來,19世紀的史學便勇往直前地擁抱進化史觀,接著狹輔助科學(auxiliary sciences)之助改良了研究技巧,終至借重社會科學的解釋架構而後止。

依照資料形成之早晚先後,區別資料為直接史料與間接史料兩大類別,直接史料意指史蹟發生時或其稍後即已成立的資料,直接史料,或言原始資料,與間接史料,或言二手資料,的分辨,正是奠定西方近代史學的基石。陳述事實的真況,是近代史學的精神標幟,象徵歷史的獨立宣言。

在西學入侵以前,史學臣服於經學或理學,但這只就義理評斷而言,並不違礙史學成為專門之學,列為四部之一,18世紀,章學誠提出六經皆史說,更使史學為之一振,頗有凌駕經學之姿。清代考據學恰好符合史料考訂與科學方法的雙重用途,以致成為接引西學的方便橋樑,梁氏以降之所以看重清代考據學,只不過將其定位為解讀資料的輔助科學,由非史學的主體。

以梁氏為代表的第一代新史學,藉著闡發新的史料觀念及界定歷史與其他學科的關係,讓中國史家搭上這班升火待發的西方史學列車,中國新史學的建立是梁啟超那個世代的集體成果,梁氏的進化史觀不久即為左派唯物史觀、右派民族史觀意識型態所取代,民族主義對傅斯年治史頗有滲透力。

凡是志在打倒固有史學,開闢新格局的史學活動,均資新史學為名號,以合法化揭竿起義的事為,新史學的新字,除了標示時間的序列,本身即是價值所在,而至於內容為何已無關緊要。


後現代主義與史學研究》,黃進興 著,三民書局出版,2006年01月。
優入聖域:權力、信仰與正當性》,黃進興 著,允晨文化出版,1994年08月。
聖賢與聖徒:歷史與宗教論文集》,黃進興 著,允晨文化出版,2001年0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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